21 世纪经济报说念特约记者 钱伯彦   法兰克福报说念

12 月 9 日，德国的气温已至零度以下。大家总部处所的狼堡小城却热气腾腾。

德国东说念主将其称为 Ein hei ß er Winter（炎暑的冬季），事实上用"充满炸药味的冬季"来描述能够愈加贴切。

今日，来自大家集团 9 家工场的近 10 万名职工于早班和晚班远隔进行了 2 小时的劝诫性歇工，亦然继 12 月 2 日初次大范畴劝诫性歇工之后的第二轮歇工，12 月 2 日另有逾越 6000 名职工从全德各地赶至狼堡总部进行游行请愿。

由于大家集团前后三轮劳资谈判迟迟无法赢得进展，不摈斥圣诞节之后劝诫性歇工将升级至肃肃性歇工。

因降本盘算推算而惹恼工会的大家并非孤例。降本与裁人潮正在通盘德国、乃至欧洲汽车产业速即延伸。

日益加重的大家窘境

证据 21 世纪经济报说念记者的子虚足统计，本年以来仅整车企业和头部 Tier 1 供应商在欧洲裁人数目已逾越 5.5 万东说念主，其中近 5 万个待削减岗亭位于德国。

德国汽车工业协会 VDA 数据显露，现时德国汽车产业创造了 78 万个做事岗亭，此轮裁人数目卓绝于全行业岗亭缩水近 7％。若与新冠大流行前夜德国汽车产业巅峰时一度创造 83 万个做事岗亭比较，12％的德国汽车业从业东说念主员也曾或行将另营生路。

不外，单纯的裁人数字并不行弥散反应德国和欧洲汽车产业所处窘境之坚苦。

屡次登上新闻头条的大家集团表面上并未笃定任何裁人盘算推算，其裁人数目在统计真谛上依然是零。

早在 9 月 3 日，大家董事会一霎晓示将撕毁自 1994 年以来与工会缔结并存续于今的做事保险合同，该合同端君子人无权在 2029 年之前因企业筹谋原因罢黜职工。大家不仅不再摈斥自 2025 年起裁人，也将不再有义务为每年 1400 东说念主的毕业学徒工提供转正盘算推算。

更大的冲击则是大家治理层还盘算推算关闭德邦原土 10 座工场之中的两座，在 11 月下旬该盘算推算又加码至关闭 3 座工场。自大家集团竖立以来，还从未在原土关闭过任何一座坐褥设施。

除卡塞尔零部件工场、狼堡母厂和茨维考电动工场除外，其余的大家集团德国工场均可能出当今集团治理层的名单之上。对于待关闭工场的职工去留问题，大家并未给出具体决策。此前曝光的激进裁人 3 万东说念主盘算推算则已被治理层否定。

导致劝诫性歇工的另一个焦点在于集体劳资谈判经过中两边无法就薪资涨幅达成一致。劳方要求 7％的薪资高涨，而资方见解在冻结涨薪的前提下降薪 10％共度难关。最新的谈判中，劳方作念出贪污甘愿废弃涨薪以调换保留所有这个词工场，但该决策遭到了治理层的拒却。

动作欧洲最大的汽车制造商，大家所濒临窘境的凯旋导火索是欧洲汽车市集全体萎缩带来的产能讹诈率不足。

大家集团首席财务官 Arno Antlitz 之前暗示，大家集团的欧洲销量较疫情之前减少了 50 万辆，卓绝于两座工场的产能。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 ACEA 的数据显露，截止本年 10 月含英国在内的欧盟乘用车注册量为 1082 万辆，与旧年基本握平，但与 2019 年 1530 万辆的全年销量比较同比下降逾越两成。

德国经济有计划所 Ifo 的有计划显露，本年德国汽车业的总体产能讹诈率仅为 78％，较往年平均水平缩短 9 个百分点。数据分析公司 GlobalData 的有计划则以为欧洲汽车行业的产能讹诈率仅有 60％，其中德国汽车业的产能讹诈率低至 54％。

市集全体萎缩的布景下，欧洲破钞者正在背弃电动汽车的征象使得部分车企电动化升级后的坐褥基地讹诈率更阻截乐不雅。

ACEA 数据显露，截止本年 10 月，欧盟市集纯电和插电混动销量跌至 117.2 万辆和 61.7 万辆，同步跌幅高达 4.9% 和 7.9%，冲破了电动汽车销量终年增长的据说。在最中枢的德国市集，截止 10 月的纯电销量同比跌幅更高达 26.6%，而汽油车型和柴油车型却稳步同比增长 2.8% 和 1.5%。

对于电动化转型最为激进的大家而言，产能多余问题当然尤为凸起。耗资巨猛进行电动化矫正的茨维考工场和埃姆登工场因无法链接燃油车型坐褥订单正深陷窘境。尤其是大家 ID. 眷属和 MEB 电动平台降生的茨维考工场早在旧年末就晓示将不再续约 1200 名季节工，坐褥职工戎行从 9000 东说念主缩水至 7000 东说念主，原先三班制坐褥节律耐久转念为两班制。

筹商到茨维考工场在电动化转型中的出奇真谛，该工场莫得被关停的可操作性，而以产能讹诈率仅有 30％的奥斯纳布吕肯工场为代表的非中枢坐褥基地可能将成为糟跶品。

比较于大家品牌尚未将裁人肃肃摆上台面，集团旗下的奥迪也曾被爆出将在德国裁人 4500 东说念主，卓绝于在德职工总和的 15％，其中 2000 个待裁岗亭在研发部门。此外，自本年事首起，奥迪就屡次暗示盘算推算出售或关停布鲁塞尔工场，该工场的 3000 名职工异日去处悬而未决。

之前曾有传言称蔚来汽车特意向接办奥迪布鲁塞尔工场，完成欧洲腹地化坐褥转型以回避欧盟对中国入口电动汽车的腾贵关税。蔚来独创东说念主、董事长、CEO 李斌在否定该传言之后，奥迪也证明现时仅有一家商用车制造商有接办意向。不管谈判收尾怎样，奥迪证明布鲁塞尔工场最迟将于来岁 2 月罢手坐褥。

欧洲车企巨头裁人音信频出

访佛的情况也发生在福特欧洲。福特 11 月 20 日晓示将在 2027 年之前于欧洲再裁人 14%，波及约 4000 名职工，包括英国的 800 个使命岗亭和德国科隆工场近 3000 个岗亭。福特是北好意思汽车三巨头中独一在欧洲设有坐褥基地的车企。

往常数年间，福特共计投资逾越 20 亿欧元对科隆工场进行电动化矫正，原燃油畅销车型嘉年华和福克斯产能弥散清零，拔旗易帜的是电动 SUV 福特探险者。在欧洲电动车市集进展令决策者失望的大环境下，重叠欠缺竞争力的福特探险者售价高达 4.5 万欧元的订价策略，该款车型从未拥入过畅销榜单，科隆工场的产能讹诈率不足 30％。

即即是福克斯这款燃油车型，福特原先溜达在德国萨尔州和西班牙瓦伦西亚的坐褥布局也不再合时宜。福特旧年已笃定将关闭范畴较小且东说念主工成本更高的萨尔工场，其 3100 名职工也曾延续被解约；现时仍领有 4700 东说念主员范畴的瓦伦西亚工场于 6 月晓示将裁人 1600 东说念主，其中的 1000 东说念主在市集要求转好的情况下可能被公司再次雇佣，这亦然福特瓦伦西亚工场继旧年裁人 1100 东说念主之后的第二次裁人。

12 月初 CEO 唐唯实刚晓示下野的欧洲第二大汽车制造商 Stellantis 集团诚然因法国政府和意大利政府的强势抑止也曾承诺不会进行大范畴裁人或关停任何工场，然而坐褥班次的转念却难以避免。

最大的转念来自德国吕瑟斯海姆的欧宝母厂。12 月 2 日，Stellantis 集团晓示暂停该厂所有这个词坐褥活动一周，之后将把一班半的坐褥频次进一步下调至一班制。该厂主要负责欧宝 Astra 和 DS 品牌的坐褥，后者的销量在欧洲遥远无法突破 5 万辆。自从欧宝品牌并入 Stellantis 集团以来，欧宝职工数目已从 1.4 万东说念主缩水至 1600 东说念主。

即即是驰骋，12 月 6 日也被爆出总部通过"表面传达"，除部摊派理层不受影响，其他职工不晋升不涨薪，裁人待定，年度奖金待定。该音信现时并未得到驰骋官方的证明。

不外驰骋为代表的豪华品牌照实也无法在欧洲车市衰败的布景下独善其身。尽管驰骋和良马都未证明有裁人盘算推算，然而盈利才略的大幅下滑却是事实。

本年三季度驰骋新车销量 59.46 万辆，同比下降 3％；营收同比减少 6.7% 至 345.3 亿欧元；息税前利润和净利润更是同比大跌 48％和 54％。

至于在中国市集领先退出价钱战而导致销量大滑坡的良马三季度财务数据则更不睬思。良马当季新车请托量为 54 万辆，在中国市集领跌下同比大跌 13％；324 亿欧元的营收同比下降 15.7%；息税前利润同比跌幅达 61％。

安永抽样全球 16 家汽车制造商的一份论说显露，当下全球汽车市集都濒临营收与利润双下滑的窘境。全球主要车企本年三季度总营收同比下滑 1.9% 至 4859 亿欧元，息税前利润同比下滑 23.7% 至 290 亿欧元。其中好意思国车企三巨头三季度以营收 8%、息税前利润 23% 的同比增幅笑傲全球车企；而大家、驰骋、良马等德系车企则以营收萎缩 6%、息税前利润腰斩的进展垫底。

在倒霉事迹和裁人音信的负面利空影响下，欧洲车企的成本市集进展愈加目不忍见。在好意思股三大股指以及德国 DAX 指数纠合创下历史新高的牛市布景下，大家集团股价自春季以来已下降逾越 53%，从 148 欧元的高点跌至 84 欧元；驰骋股价从 76 欧元跌至 53 欧元；良马股价则从 114 欧元跌至 72 欧元；即使在 IPO 秩序诱惑投资者关怀的保时捷也无法避免从 92 欧元跌至 59 欧元的倒霉进展。至于被鼓动集体诉讼的唐唯实治下的 Stellantis 股价更从 27 欧元跌至 11 欧元，领跌所有这个词汽车类股票。不错瞻望，对于奇迹司理东说念主而言，来自鼓动的宏大压力异日将进一步催化劳资两边的矛盾。

危境延伸下的汽车供应链企业

比较于整车企业之中尚有驰骋、良马、Stellantis 坚握未开裁人之口，在产业链地位更劣势的欧洲零部件企业则清一色地晓示大范畴裁人。

全球第一大零部件企业博世集团，诚然动作非上市公司并莫得成本市集施压，然而仍于 11 月底晓示将在 2027 年之前裁人 5550 东说念主，其中 3800 个岗亭位于德国。待削减岗亭主要皆集在跨域诡计措置决策部门（Cross-Domain Computing Solutions），该部门主要负责驾驶补助系统和自动驾驶研发，裁人范围卓绝于该部门的五分之一。而负责电动汽车零部件的希尔德斯海姆工场则有 750 个待裁岗亭。

彰着与整车企业濒临产能讹诈率不足不同，博世的问题在于往常数年间过于激进地扩大补助驾驶技艺和自动驾驶的研发使命。跟着 L4+ 级自动驾驶迟迟无法交易化落地，成本市集上的自动驾驶故事也曾无东说念主肯定。

博世在一份声明中暗示，异日技艺市集的发展与公司预期不同，补助驾驶系统和自动驾驶措置决策的需求不如预期，当下该范畴的好多形状已被整车企业叫停或除掉。

博世的声明莫得说起的另一个事实则是，在狂热事后的补助驾驶、自动驾驶范畴以及汽车软件市集，越来越多的整车企业罗致好意思国科技公司而非传统供应商动作协作伙伴。

大家集团在软件问题上因其软件子公司 Cariad 请托不足时而亏空之后，速即罗致了与小鹏汽车和好意思国 Rivian 进行协作。尤其是 Rivian 得胜在短短一个月内将公司软件平台熟谙性地装置在好意思版大家 ID.4 之后，感受到"好意思国速率"的大家治理层决定将对 Rivian 投资加码至 58 亿好意思元，瞻望 ID. Golf 将成为首款搭载 Rivian 平台的大家电动车型。

Rivian 和小鹏汽车在大家集团上演愈发膺惩的变装也意味着 Cariad 将冉冉边际化，而与 Cariad 在 2022 年达成策略协作的博世集团也难以避免。

需要指出的是，博世早在本年春季就已晓示盘算推算裁人约 7000 东说念主，波及与电动汽车有计划的所有这个词业务、电动用具业务以及家电业务。在这次加码裁人之后卓绝于裁人总范畴达 12500 东说念主。此外，博世还盘算推算将德邦原土超一万名职工的周使命时长压缩至 35 个小时以竣事 15% 的减薪见解。

专精于变速箱技艺的采埃孚集团不异是电动化转型的输家。

诚然通过纠合收购天合以及威伯科，采埃孚也曾解脱了对于变速器的依赖，然而老业务的存在以及收购带来的宏大欠债使得采埃孚对市集波动极为敏锐。

之前采埃孚就晓示将在 2028 年之前裁人 1.1 万至 1.4 万东说念主，基本都皆集于德邦原土，卓绝于原土职工范畴的四分之一。与此同期，全德范围内的 36 个工场将进行整合。

10 月 27 日，采埃孚证明将退出与好意思国芯片制造商 Wolfspeed 在德国萨尔州共同投资 30 亿好意思元的碳化硅芯片工场盘算推算。Wolfspeed 方面暗示，由于电动汽车需求疲软，不笃定过问欧洲市集是否还特真谛。

10 月 30 日，采埃孚进一步细化了裁人决策并笃定将在萨尔布吕肯驱动和底盘工场裁人 1800 东说念主，并关闭德国北威州的两座工场。

也曾的全球第二大供应商大陆集团则罗致走上了自我肢解的说念路。在将能源总成业务以维湃科技之名单独拆分上市之后，大陆又于 8 月晓示将于来岁把汽车子集团拆分上市。尔后大陆集团将纪念发财的轮胎业务，动作头部 Tier 1 供应商的大陆很快将消除。

大陆方面并莫得回话，清寒盈利才略的汽车子集团在单飞之后、守秘轮胎子集团输血的情况下怎样生计的问题。无极的"更机动决策"套话似乎清寒信服力。

不外这并不影响大陆集团不异开启了大裁人。早在本年 2 月，大陆集团就晓示在汽车子集团内裁人 7150 东说念主，其中包括研发部门 1750 东说念主以及 3000 个坐褥有计划岗亭、2400 个行政和治理职能岗亭。

至于大陆集团的大鼓动舍弗勒，也无法独善其身。11 月初，舍弗勒晓示在欧洲裁人 4700 东说念主，其中德国 10 座工场约 2800 个岗亭将被取消。英国谢菲尔德和奥地利 Berndorf 的两座聚散器与轴承工场将被关闭，对应产能沿途转化至斯洛伐克和罗马尼亚。

其他著名供应商之中，法雷奥在 11 月末晓示在法国 8 座工场裁人 868 东说念主，欧洲范围内裁人范畴逾越 1000 东说念主；轮胎供应商米其林也在 11 月晓示关闭两座法国工场，逾越 1250 个使命岗亭受到胁迫；被誉为欧洲"宁德时间"的瑞典能源电板制造商 Northvolt（北伏）此前于 9 月已晓示裁人 1600 东说念主，卓绝于全球职工总和的五分之一，11 月 22 日 Northvolt 进一步在好意思国肯求歇业保护。

市集调研公司 Index Research 的有计划显露，本年 1 至 10 月德国汽车业提供的新做事岗亭为 8.81 万个，较旧年同期减少 28%。其中研发岗亭受波及最大，岗亭数目同比减少 57%；治理类和 IT 类岗亭数目也同比减少 44%。

这可能还并不是清晨前最黢黑的时候。

德顽强银行分析师 Eric Heymann 指出，德国汽车业的产量较 2018 年峰值已萎缩 23%，但行业总体雇员范畴仅减少了 8%，83 万做事岗亭缩水 6 万。若以保握同等坐褥率诡计，德国汽车业仍需要裁人 13 万东说念主身手确保疫情前的劳能源成本竞争力。如若将电动汽车零部件产业链更短、数字化带来的坐褥率提高等身分纳入诡计，内容待进一步裁人范畴将更大。

德国汽车产量（灰线）与行业做事东说念主员数目（蓝线）图源：德顽强银行

德银在论说中提到："当下德国的产能问题并非经济周期性问题，而是结构性问题。电动化转型将使得德国产业附加值受损。"

汽车接洽公司 Horv á th 针对 50 家欧洲零部件企业的问卷访问显露，六成企业盘算推算在异日五年内于欧洲开动裁人或进一步裁人，仅有 15% 受访零部件企业在原土有扩招意愿。与此同期，所有这个词零部件企业均盘算推算在全球范围内扩大职工范畴，75% 和 60% 的企业盘算推算在印度和中国进一步彭胀。

Horv á th 结伙东说念主 Frank G ö ller 在撰写欧洲零部件行业论说时指出："汽车产能将进一步皆集于末端破钞市集。这并不清新，但趋势正在加重。此前汽车芯片供应链危境也无法逆转该趋势开云官方，其恶果就是做事岗亭的相应转化。"